六

不知過了多久，慕容身上的熱氣退了下去，他醒了過來，發現自己躺在山洞裏，一旁坐著曹殷。

“醒了？”曹殷淡淡地問道，語氣中有些疲憊。

“我們這是……出了寨子了？”慕容緩了一緩，慢慢地坐了起來。

“嗯。”

“青城夫人她們……”

曹殷沒說話，扔給他一個小袋子，慕容略有疑惑，接住袋子後打開來看，裏面是一粒粒泛著青光的圓珠，泛著淡淡的微苦氣味。

“這是……”

“每日一粒，加上你百毒不侵的體質，吃完了估計催情蠱就會被你完全化解了。”

“小殷……寨子裏的那些個妖……”

曹殷知道他想問什麽，但是卻不想回答，慕容看他沒有回答的意思，也就不再追問，一袋子的妖怪內丹，不問也知道青城一族恐怕已經退回到人不人蛇不蛇的境地了。雖說她們吸收人類的精氣，也不是什麽好鳥，但是拔除她們的內丹，這個懲罰實在嚴厲，百年的修行毀於一旦。想象著滿寨子的女妖怪，對著曹殷哭泣哀求的樣子，她們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失去妖力，化為異類，慕容的內心就十分覆雜，他不想曹殷為他這麽做，身為鬼仙，卻動了殺念，這是為仙者的大忌。

“那個男人是‘五通’，人偶修成的妖，和青城夫人一樣，都是極度*，男女不忌，你一掌了結他，是對的。”

“呵，我雖被稱作‘屍仙’，但是卻與‘仙’並不搭邊，你與我不同，不該做這種事。”

曹殷看向慕容，平淡的目光看似捉摸不透：“催情蠱雖不棘手，但是畢竟是白澤所給，他不會做於自己無益的事，以毒攻毒，青城一族的內丹對於解催情蠱很有助益。”

“我們都被他捉弄了，從這點來看，真想不到他居然是‘瑞獸’白澤。他應該是籠絡了所有他覺得有用的妖怪，用他們來牽制我們。從五通的話裏來看，催情蠱應該就是專門來對付你或者旸妹子的，真是惡趣味啊……”慕容突然有點想看曹殷中蠱的樣子，禁欲的臉上爬滿□□的樣子一定很耐看。

“一千年前……他就不是瑞獸了。”曹殷不理睬慕容的笑意，皺著眉說道。

“對了小殷，我在意識模糊的時候聽到奇怪的鳥叫，就是那叫聲讓我清醒一些的，你可有聽到？”

“嗯，是伯奇鳥，伯奇專食噩夢，是他把你的意識喚回來的。”

“原來是他，難道是來報恩？不管怎麽說，這次是他幫了我，若是以後還能碰到，得好好感謝才是。”慕容笑著說道。

曹殷在聽到伯奇叫聲的時候，就知道慕容那邊一定出了狀況，當他看到慕容意識迷糊，衣衫大敞，五通倒在一邊被開膛破肚的慘樣，便更加明白慕容八成是被催情蠱引出為人時的記憶困擾，而下了殺手。那段記憶，無論是身為當事人的慕容，還是身為旁觀者的曹殷等人，都是諱莫如深的，不管慕容有沒有放下，終歸不是什麽好的回憶。

“你有沒有被五通怎麽樣？”曹殷突然問道。

“嗯？啊……不過是被摸了幾下，無妨。”慕容輕描淡寫道。

曹殷聽罷，伸手要裝內丹的袋子，慕容疑惑，但還是把袋子遞了過去，誰知曹殷並未接過袋子，只是用食指和中指迅速夾出裏面一個稍大的圓珠，微微一使力，圓珠碎成粉末。

“！小殷，那是五通的內丹？他的修為不低啊，捏碎了多可惜。”

“你已經吃了青城夫人的內丹，足夠了，不必吃這個臟東西。”

慕容明白曹殷口中的“臟”是指什麽，五通與青城一族不同，大可不必用□□誘惑男女吸收精氣修行，說白了，五通不分男女的交合主要是為了滿足自己的趣味。在曹殷眼裏，他比青城夫人“臟”。

慕容微微一笑，一下想到五通之前對她說的話“看樣子你沒我想的那麽幹凈呵”，便說道：“五通……和我沒什麽不同，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……”

話還沒有說完，就被曹殷一記冰冷眼刀瞪了回去。

“你成為魃以後有因□□而害過人命嗎？”

“……如果真的有呢……”

“和誰？”

“……小殷，你這是……吃醋了嗎？”慕容想開玩笑，卻因為曹殷的怒氣憋了回去。

“如果你想輕賤自己，就趕緊離我遠一點，否則就閉上嘴。你慕容的手上有幾條人命，我曹殷最清楚不過，你留在這世上，一部分是為了贖之前參軍殺人的罪。你若想死，也得問我——黑無常曹殷答不答應，懂否？！”

慕容驚訝地聽完曹殷的話，望著對方嚴厲的神情，聽話地點了點頭：

“……我知道了。”

聽到慕容的回答，曹殷便不再說什麽，氣氛一時間有點冷。

“那個……你覺得，白澤在青城寨做的這些事，是為了什麽？”慕容為了打破尷尬，問道。

“有的人抓到獵物是為了食用生存，有的人則是為了欣賞獵物的恐懼。後者會給獵物下套，每次以不同的手段折磨，直到獵物生不如死、生無可戀。然後再故意放出破綻，在獵物認為折磨到頭、終於可以解放了的時候迅速收網，讓他在絕望中死去。我們現在，就是套中的獵物。”

“過了一千年……他還是沒有變，以前是針對那些有錢有權卻*無止境的人，現在……除了那些人，還有我們……”

“抱歉……把你也牽扯進來。”曹殷收起凜冽，輕聲說道，語氣中帶有歉意。

“若說‘牽扯’，一千年前相遇的時候就已經‘牽扯’了。”慕容微微笑道，“習慣了。”

曹殷盯著慕容看了半晌，忽而一提嘴角，一個笑意轉瞬即逝，迅速到慕容都覺得那一定是幻覺，剛才那算是……笑了嗎？慕容趕忙湊上去，試圖在曹殷臉上看到笑容留下的痕跡，然而卻被曹殷嫌棄地躲開了。

“呵呵呵。”慕容偷笑著坐了回去。突然，好似想起來了什麽，問曹殷道，“小殷，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，一千年前的白澤，就用蠱用的這麽厲害了嗎？”

“你想說什麽？”

“你看，這之前你們處理的案子中，大部分都是與蠱有關的，其中包括失傳的一些古老咒術。白澤雖然無所不知，但是他在一千年前似乎很少用蠱啊。”

曹殷聽罷，開始仔細思考起來。一千年前，與白澤有關的案子有的也和“蠱毒”有關，然而那時白澤不是一個人，他的身邊有同伴，說到用蠱……

“糟了！”想到這裏，曹殷“唰”地一下站起，把慕容嚇了一跳。

“怎麽？”

“白，她有危險。”曹殷眉頭擰成了疙瘩，一字一頓道。

“旸妹子？……嘶。”慕容也想到了什麽，倒吸了一口冷氣。

“不知她現在是否進了村子。”

“小殷，你不是能感知到旸妹子麽？”

“嗯，希望我們能盡快與她會合。”

千萬不要有事啊，曹殷想著，他們現在離不開封歸村，前面會遇到什麽狀況，還是個未知數，曹殷深刻感到自己的無力，無論是慕容中蠱，還是曹旸會遇到危險，他現在都無能為力。他閉上雙眼，開始調息，黃昏馬上就要過去了，朝陽接踵而至，新的一天又要來臨了。

（《*之青城夫人》完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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